“这趟缆车太可怕了！”前面乘客的GoPro运动相机掉了下去，他们扭头大声呼喊，希望尽快将这则倒霉消息传播到眼看越来越遥远的索道工作人员耳朵里。我用非常初级的西班牙语帮着大喊：“Ayuda!”（西班牙语里“帮忙”和“救命”同词），结果不小心将自己的一只速干手套也掉了下去。

还好，这一天晴空万里、气温舒适。我们身下是安第斯山脉阿根廷这侧著名的拉斯莱纳斯雪场，满目皆是铺满厚雪的大白坡，雪质是不错，可也确实单调，没有树林、没有深谷、没有凝冻的溪流，和我熟悉的意大利多洛米蒂、法国三山谷、科罗拉多阿斯本以及我们新疆的阿勒泰相比，颜值和体验度都输了一大截。我一边滑着，一边发朋友圈开始了“凡尔赛式抱怨”。是的，我知道身处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京津冀的你们在抱怨着桑拿夏天，而我却反季节地躲在南半球深山避暑。

不过从整体上来看，南半球的滑雪条件绝对比不上北半球。澳、新两国是天然降雪条件有限，而南美洲则是经济基础和硬件条件有限。每次在秘鲁和玻利维亚旅行，我看着连绵不绝的雪峰，总会遗憾怎么就不能来几条索道，拉扯出几座雪场呢？当然，那些动辄四五千米的山区，也绝不适合剧烈运动，而安第斯山脉南部的阿根廷和智利，海拔较低、经济条件也相对较好，也就集中了这片大陆几乎所有的滑雪度假村。

南半球的雪季实在太短。6月底，雪季之初，我就曾飞去阿根廷南部的巴塔哥尼亚滑雪。转眼才1个半月，拉斯莱纳斯官方网站挂出的雪票价，竟已来到半价区间——也就是说气象预测下的雪季，来到了尾声。这换算成北半球，也就1月中上旬吧，那可正是滑雪的最旺季。

从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一趟拉斯莱纳斯，也太不方便了。距离雪场最近（1.5小时车程）的城镇马拉圭，有一个小机场，目前只提供包机服务；如果飞往雪场所在省的省会门多萨，则还要坐6.5小时大巴。我选择了折中方案，瞅准便宜机票，周五晚从布市飞往该省另一座城市圣拉斐尔，然后搭乘2小时大巴，住到马拉圭，周六再来个雪场一日游。

为吸引雪客，雪场推出新政：只要在雪场或马拉圭市入住合作酒店或民宿，可享雪票半价。我以2万比索（约人民币110元）每晚价格拿到了一个青旅单间。半价听上去是不赖，可抵达雪场、面对漫长而低效的办雪卡队伍，就会责备自己干嘛要省这点钱呢？排到自己时，已经中午11点半。“这是我们阿根廷的排队文化，我也不理解大家干嘛为省这点网络购票手续费而耽误自己享受滑雪的时间。”票房跟我说着，并建议，“都这时候了，不如就开12：45启用的半日卡吧？”于是，原计划消费的88100比索（相当于人民币487元）全日票，变成了半日再半价的36100比索。牺牲了一个上午，省下了288元。作为刷道高效的双板老手，哪怕只能滑半日的雪，这价格已经让我挺满意。

当然，还得有雪具，而这就没有半日价了。一位来自南非的店员姑娘按我的水平和体形精心挑选的雪靴、雪板、雪仗和头盔，都算得上是这些年用过最好的装备了，全部折合人民币252元的价格也算高性价比了。

我乘着一趟趟同样低效的慢悠悠缆车，到达任何一处高处，都舍不得作多少停留和打卡拍照。抵达最高处，只剩一只滑雪速干手套的我，就急匆匆地在干爽且厚实的雪道上急速下滑。因为山体条件所限，拉斯莱纳斯没有几条高难度的黑道（特指滑雪场坡度超过40%的高级赛道），对于老手来说，总体上偏简单。阳光虽惬意，却也将较低处的开阔雪原晒成了柔软的“奶昔”，一不留神，失去重心，我就摔进了“大碗奶昔”里，难以自拔。

等到挣扎而出，我也该返程了。半小时滑回雪具店归还器材、1小时大巴回到马拉圭、2小时大巴去往圣拉斐尔、13小时过夜卧铺大巴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中央车站，再来1小时轻轨到公司打卡，“18小时的上班通勤啊！”结束了特种兵行程的我，在朋友圈夸张地总结道。

●张海律（作者系旅行家，现旅居阿根廷）